挖礦人的礦坑

今日電腦鍵盤造反了，打下去的字沒有一個是對的。
想來是昨夜女兒的水杯灑到了它，激起它叛變的心。

這鍵盤是買過最便宜的一個，還記得當時商店老闆是
從門口那龍蛇混雜的大紙箱中將它拉拔出來。箱子裡
的東西一律特價九十九元。

我沒料到後來它能盡忠職守到當上三朝元老。電腦
主機都歷經三台了，它依然健在。當然歲月也抹去
按鍵上的部分字體，讓它看來像失智老人那樣言語
不全，我面對它時只能憑著對過往的緬懷與記憶，
來找出那些位置原有的意義。

想起經過多個寒暑與朝夕相伴，無數的文章、段落
就在輕輕敲打中雕琢出來；押著鍵盤也壓制著電腦
軟體中一波波來襲的敵人；打著按鍵也曾為各種
虛擬的帝國或城市打下厚實的基礎。

共同經歷這麼多一切，我覺得應該幫鍵盤辦個告別式。
招來了兒子女兒，我拿出注入了葡萄汁的清酒杯給
他們。為了重現電影某場景，我們大喊「安心上路」，
然後一飲而盡。

就在兒子女兒笑聲中我們喝完了一瓶葡萄汁，沒有人
再看那個將送去回收的鍵盤一眼。它就像大多數人一樣，
在離開舞台的瞬間即為人所遺忘。

史達林說過一句話，希特勒來了又去了，德意志民族
是永存的。我希望，鍵盤來了又去了，敲出來的文字
及記憶也能夠永存。

(原載於2013年6月22日自由時報)